《浪尖上的大魚》第二章
發(fā)布者:余則成發(fā)布時間:2024-09-18 11:25:46閱讀(271) 評論(0)
第二章
史蒂芬作弊了
今天是比賽的第一天,男子組在上午,女子組在下午,每組將有兩人一起比賽,塔卡被安排在了男子第四組。凌晨時,塔卡突然從夢中驚醒,他看著外面黑蒙蒙的天空,再也無法入睡,他索性來到了海邊的觀浪臺。當他爬上觀浪臺時,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女孩正拿著望遠鏡,朝著海面觀望。海風吹著她黑色的短發(fā)和黑色的裙子,如此飄逸。女孩似乎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塔卡的到來,依舊觀望著海浪。漆黑的一片,看不清遠處的浪,也看不清女孩的面龐。
“今天的浪可真不小啊?!彼ㄓ糜⑽恼f了一句。
女孩嚇得一激靈,差點甩掉手里的望遠鏡。
“哦,抱歉,嚇到你了?!彼ɡ^續(xù)用英文說著。
女孩有著一張亞洲人的面孔,她用英文說:“沒關系的?!?/p>
“你是中國人?”塔卡聽出了她帶有中國腔的英文,又用蹩腳的中文說。
“是啊,我家離這個海邊不算遠。你能看到今天的浪嗎?我怎么什么也看不清?”
“我家就住在海邊,所以我可以聽出來浪的大小?!?/p>
“你也是來參賽的嗎?”女孩又問。
塔卡點點頭。
“今天上午的風很大,浪形很亂,這恐怕對你們的比賽不利。”
“我喜歡這樣的浪,更刺激、更有挑戰(zhàn)不是嗎?”
女孩突然笑了起來:“你們海邊的男孩可真夠野的?!?/p>
這時,隱約有人在遠處喊:“帆帆!快下來吧,我們去吃飯!”
女孩說:“媽媽在叫我,我先走了。我會去看你的比賽,加油!”
“你也是。加油,帆帆!”
帆帆對他笑了一下,一溜煙兒地跑了下去。塔卡站在觀浪臺上,遲遲不肯下來。她真的會來看比賽嗎?現(xiàn)在目測,浪高三到四米,父親在就好了,真希望他能在現(xiàn)場看我的比賽呀。
火紅的太陽跳出了海面,海面和天空變得粉嘟嘟的,和呂宋島的日出是一個顏色。是不是所有的海面,在清晨都是一個顏色呀?
大勝已經(jīng)在餐廳挑選好了早餐,四個煎雞蛋、一個三明治、一屜包子、一碗南瓜粥和一杯熱牛奶麥片。大勝沒有等塔卡,自顧自地先吃了起來。塔卡到了餐廳,周圍看見塔卡的孩子都在輕聲議論著:
“看,那不是‘尼斯怪浪’塔卡嗎?”
“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本人呢?!?/p>
“看上去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。”
“是啊,還有傳言說他是個能變身的怪獸呢?!?/p>
“得了吧,我看那都是胡說的。但我昨天聽到史蒂芬說,他是個騙子。網(wǎng)上那些照片都是后期做出來的?!?/p>
“啊?還有這樣的事?”
“反正等比賽的時候,就知道他的水平了?!?/p>
“真期待這次比賽呀?!?/p>
孩子們一邊議論著,一邊往各自的盤子中挑選早餐。
塔卡裝作什么也沒聽到,心里還在想著剛剛遇到的那個女孩。他一邊若有所思地環(huán)顧四周,一邊往大勝身邊走去。
“找誰呢?趕緊吃飯?!贝髣僖贿吅戎?,一邊說。
“你看見一個個頭和我差不多,皮膚黑黑的,頭發(fā)很短,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孩嗎?”
“這里全是你說的那種女孩。”
“你快坐下吃飯,我特意給你點的三明治、煎雞蛋?!?/p>
大勝見塔卡還是心不在焉的,又說:“我可告訴你啊,我這可是大老遠跑來陪你比賽的,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拿個第一、第二的,我可就要揍你了!別總想著這女孩那女孩的。在我這兒,嚴禁早戀!”大勝有點兒生氣,但話音剛落,他就感到些許懊惱。他也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么,總之,他覺得自己不該把話說得如此嚴厲??蛇@么大孩子又聽不進去道理。
“我不吃這些的。”塔卡說。
“這些怎么了?你不吃這些那你吃什么?”大勝覺得這孩子可真挑剔。
塔卡站了起來,走向自助餐臺,挑了水煮雞胸肉、全麥面包、一個水煮雞蛋和一杯牛奶。大勝見他盤子里的食物,嗓子眼直發(fā)緊。
“你就吃這些?”
“你選的那些食物,熱量太高了?!?/p>
大勝不禁四處看了看別的孩子盤中的食物,心里又是一陣驚嘆:讓這么小的孩子當運動員,也真是不容易。
“你看,那個穿熒光橘色短褲的就是史蒂芬?!弊诖髣俸退ㄅ赃叺囊粋€中國男孩對他的朋友們說。幾個男孩悄悄地把臉轉向自助餐臺的方向。
“他就是史蒂芬?我聽說他在比賽時,總愛做小動作?!逼渲幸粋€男孩說。
“我聽說他沒有媽媽,爸爸是個醉鬼,還進過監(jiān)獄。他就靠參加商業(yè)賽賺點錢?!?/p>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我曾經(jīng)和他一起參加過比賽,也是聽別人說起來的。討厭史蒂芬的人太多了,他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?!?/p>
“他也挺可憐的。”
幾個男孩竊竊私語,繪聲繪色地在聊關于史蒂芬的事情。大勝聽得真真切切,他一邊聽著,一邊瞄著塔卡。男孩們越是將聲音放低,大勝越是聽得起勁兒。倒不是他這人有多么八卦,只是純粹地情不自禁地對史蒂芬感到好奇。史蒂芬端著盤子,從他們身邊經(jīng)過時,男孩們就突然閉嘴了,誰也不去看他。等他落座后,一個男孩又說:“沒事,你繼續(xù)說,反正他也聽不懂中文?!?/p>
大勝說:“你知道他們說的那個孩子嗎?”
塔卡搖搖頭,一直低著腦袋嚼著干巴的全麥面包。
早上九點,海灘上人山人海,各大媒體記者和攝影攝像師已經(jīng)找到了自己的最佳拍攝點。滿眼的贊助商旗幟和橫幅讓人眼花繚亂。音樂、海浪播報、記者報道、比賽相關信息的聲音此起彼伏。大勝頓時恍惚地呆住了,被來去匆匆的人們蹭來蹭去。強烈的陽光烘烤著沙灘,一股股熱浪迎面而來,大勝喘著粗氣,看著滿眼的人群,快要暈過去了。就在這時,大勝趔趄了一下,腳從拖鞋里滑了出來,踩在了滾燙的沙灘上。
“哎喲,燙死我了!”大勝吼了一嗓子,頓時清醒了。他在心里一遍遍咒罵和抱怨著克勞德,也后悔自己為什么要來這兒受罪,這簡直就是人間地獄。這孩子要是輸了比賽,我就立刻回去。愛誰誰,誰也不能阻止我回北京!
他帶著塔卡繼續(xù)穿梭在人群中,終于找到了比賽簽到處。塔卡東張西望,尋找著那穿黑色裙子的女孩。
這時,一個中國記者把塔卡叫住了,旁邊的一個男人扛著攝像機,大汗淋漓地對準了塔卡。大勝嚇了一跳,自動往后退了幾步。
“塔卡,可以采訪你幾句嗎?”記者用中文對塔卡說。
“當然可以了?!彼ㄓ每目慕O絆的中文回答道。
“你對這次比賽有信心嗎?”
“也不太確定,盡力吧?!?/p>
“那次你戰(zhàn)勝‘尼斯怪浪’后,受到了很多人的贊賞,而且備受沖浪協(xié)會的關注。這對你是否造成了心理上的壓力,會影響這次比賽的發(fā)揮嗎?”
塔卡不知是沒有聽懂記者的問題,還是不知如何作答。他呆呆地望著記者,半天沒說出話來。大勝實在看不過去了,直接把塔卡拉走了。記者試圖叫住塔卡,可見到大勝似乎是個不好惹的家伙,還是放棄了這次的采訪。
大勝一邊走,一邊說:“以后別什么采訪都接著。這記者也太缺德了?!?/p>
“你別生氣,她也沒有什么惡意?!?/p>
“她意思就是,你戰(zhàn)勝過那什么浪以后,是不是驕傲自滿了?!?/p>
“她是這個意思嗎?”
“當然了,你還小,聽不出來?!?/p>
“可我還是覺得你想得太多了。這樣直接就走掉,太不禮貌了。”
大勝很生氣,明明是在向著他說話,怎么還反過來批評自己呢。大勝沒理會他。他們終于穿過了人群到了比賽簽到處。
“你是他什么人?”賽事人員問。
“我是他伯伯?!贝髣僬f。
“伯伯?”賽事工作人員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大勝,“他真的是你伯伯?”
塔卡點點頭,大勝一副不耐煩的表情。
“在監(jiān)護人這里簽上名字,以及這里?!辟愂鹿ぷ魅藛T似乎依舊覺得大勝是個騙子。
大勝沒有仔細閱讀這份合同或是協(xié)議書,草草地簽上字,沖著他瞪了一眼。
“簽完字就到賽區(qū)那里做準備,比賽馬上開始了,這是你的號碼牌。知道你是第幾組上場嗎?”
“當然。”塔卡說。
“我看過那次的‘尼斯怪浪’視頻,簡直太棒了!快去做準備吧,祝你好運,塔卡!”
大勝想著:“尼斯怪浪”到底是什么呢,怎么所有人都在議論這個?難道是個很厲害的比賽嗎?
第一組比賽已經(jīng)過半,解說員繼續(xù)播報比賽情況。塔卡擠到了岸邊,用雙手擋住太陽,觀看著比賽。大勝找到了一個人少、有樹蔭的地方,他渾身乏力,閉上了眼睛。
解說員A:“今天的浪很規(guī)整,對參賽選手是一個非常有利的條件。希望各位沖浪手可以好好把握今天的機會?!?/p>
解說員B:“是的。介紹一下這組的參賽選手,來自美國的沖浪小將史蒂芬,去年在日本巡回賽中,表現(xiàn)十分出色?!?/p>
解說員A:“現(xiàn)在上場的是來自菲律賓十五歲的選手,塔卡!他的父親是克勞德??藙诘略?000年世界管浪大師賽中得了冠軍。塔卡也是本次比賽備受爭議的選手,讓我們來看看他今天的表現(xiàn)?!?/p>
塔卡要上場了,觀眾和參賽選手們都很期待,他們鼓掌歡呼,和著陣陣的口哨聲。大勝突然站了起來,熱血沸騰。這孩子看來還真不簡單!他擠到了海灘最前面的位置。塔卡抱著板子,和另一位選手陸續(xù)沖進了海浪中。
“史蒂芬?沒錯,就是他,穿著熒光橘色的短褲呢?!贝髣僦绷?,又自己嘀咕著,“真是倒霉了?!彼贿吙粗ǖ谋秤?,一邊又琢磨著剛才解說員對塔卡的介紹,突然覺得有些別扭:這孩子怎么就備受爭議了呢,有什么可爭議的?這幫媒體就喜歡成心挑事!一股突如其來的氣憤、緊張夾雜著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,使他心跳加快。
帆帆也來到了賽場,關注著塔卡的比賽。
“原來他就是塔卡!沖過‘尼斯怪浪’的塔卡!而且他還是克勞德的兒子,塔卡!”帆帆激動地拉著母親的手說。
“他是誰?”母親問。
“是……我新認識的一個朋友!就是他?!狈钢h處的塔卡說。
母親努力望向遠處,卻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臉。
比賽正式開始了,兩個人保持著五米左右距離。翻越了四道大浪后,都分別找到了各自的浪點。他們坐在板子上,觀望著遠處逐漸逼近的浪,尋找最佳時間。塔卡在史蒂芬的斜后方,瞄準了一道浪,并且做好了十足的準備。大浪來襲,他趴在板子上用力劃水,待身體感到輕微失重后,站了起來,又做了一個完美的回切。
解說員A:“非常漂亮的右浪回切?!?/p>
解說員B:“史蒂芬還在等待機會?!?/p>
這時塔卡那一側又有一道完美的浪從遠處涌來,史蒂芬忽然向塔卡附近劃水,偷偷占據(jù)了一個有利位置。史蒂芬在塔卡附近終于找到了一個最佳位置,用力劃水,塔卡不得不放棄這道浪。史蒂芬借助這道浪做了一個完美的空中翻越。今天是遠岸涌,浪間隔的時間會比較長。
“塔卡,不要著急?!狈珨D到了離海邊最近的位置,踮著腳,雙手交叉在胸口,焦急地觀望著塔卡和海浪。
“你在干什么?你這是在偷浪!”塔卡和史蒂芬坐在板子上,被海浪沖得一搖一晃的。塔卡向史蒂芬喊道。
史蒂芬權當沒聽見,并用一種挑釁的眼神盯著他:“看來‘尼斯怪浪’也沒什么了不起的!我看,那根本就是騙人的吧!”
憤怒使塔卡慌了神,他似乎又看到一個機會,他不想再次讓史蒂芬得逞,猛地站了起來??蛇@是一組三重浪,他剛一起身就被緊跟著的浪卷進了海里。緊跟著,又一道浪涌來,史蒂芬努力劃水,然而塔卡此刻卻剛剛爬到板子上,他已經(jīng)沒有足夠時間去抓住它。史蒂芬再次得分。
“你看,不是我在偷浪,是你一直在浪費機會?!笔返俜依涑盁嶂S。
大勝看不懂比賽規(guī)則,只是看到了塔卡跌進了海里。遠在岸邊觀看比賽的人群發(fā)出了陣陣遺憾聲。
“怎么樣?誰贏了?”大勝隨便抓住身邊的一個記者問。
“史蒂芬贏了,但贏得好像……”記者撇了一下嘴。
“塔卡輸啦?”大勝不敢相信,“這孩子也太不爭氣了!”
“但比賽還在繼續(xù),要再看看塔卡后面的表現(xiàn)?!庇浾呓又f。
解說員們繼續(xù)播報。
“這就是比賽,誰能征服海浪,誰就是贏家?!?/p>
“是的,塔卡似乎有些焦躁,亂了陣腳?!?/p>
“看看塔卡這次是否可以再次抓住機會!”
“這也是塔卡最后一次機會了。成功了!塔卡在左浪做了一個完美回切,但手沒有觸碰到浪壁,不知裁判員們會做出怎樣的評分。”
“好!第四小組的比賽到目前就結束了,結果已經(jīng)出來了。”
“本次比賽……”
大勝屏住了呼吸,可人聲鼎沸,聽不清解說員最終是念了誰的名字。史蒂芬激動地揮舞著雙臂,奔跑著回來了。塔卡耷拉著腦袋,像泄了氣的皮球,把自己和板子一起拖到了岸邊。
父親看到比賽結果后,關上了電視。他坐在沙發(fā)上,沉默不語,一直盯著漆黑的屏幕,最后嘆了一口氣。母親安慰說:“還是有機會晉級的?!边^了好一陣后,父親發(fā)出了一個沉悶的聲音。
記者們蜂擁而至。大勝也湊了上去,人群擋住了塔卡。又過了十幾分鐘,記者們終于散去。大勝已經(jīng)知道了結果。這時,塔卡與史蒂芬正好走個迎面。
“嘿!你在作弊!剛才那明明就是我的優(yōu)先權?!彼ㄓ糜⑽恼f。
“別傻了,這是比賽,誰能抓到浪就是誰的!”史蒂芬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,他又說,“我看你的本事也沒那么大,你真的遇見過‘尼斯怪浪’嗎?我爸爸跟我說,那是人們想象出來的,它根本就不存在!我看你就是個騙子!”
塔卡攥住了拳頭,想狠狠往他臉上打一拳。但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,還有隱藏在人群中的記者,讓他不得不忍了下來。自從塔卡出名后,他周圍不斷會突然冒出來一些讓他厭煩的記者。父親總是時不時地提醒塔卡,當被一個不友好的記者采訪時,一定要懂得控制,不能由著性子來,想說什么就說什么。當面對一個沒有禮貌的同伴或者對手時,也是一樣的。三年的“訓練”,讓塔卡已經(jīng)漸漸學會了自我調整和控制情緒,以及如何應對這些沒有禮貌和難纏的家伙。
塔卡一邊攥著拳頭,一邊喘著粗氣。史蒂芬笑了一下,走遠了,就像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一樣。
大勝滿頭大汗,短袖襯衫被汗浸得深一塊淺一塊。汗水順著頭頂往下流,他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,太陽照得他無法睜開眼睛。
“剛才你倆說什么呢,怎么給你氣成這樣了?”
塔卡不說話,仍然憤怒地看著史蒂芬的背影。
“你說話呀,是不是輸了?輸了也沒事,比賽都有勝負?!?/p>
“是他作弊,明明是我的優(yōu)先權?!?/p>
“輸了就是輸了,甭找轍?!?/p>
“可這不公平?!?/p>
“你說你怎么那么慫???人家欺負你,還不敢吱聲?!贝髣贇饧睌牡?,就像自己被人欺負了一樣。
塔卡又氣憤又委屈。一方面,他不想告訴大勝關于“尼斯怪浪”的事;另一方面,比賽輸了,是因為史蒂芬作弊,然而他不知道裁判為什么沒有判史蒂芬犯規(guī)。但如果父親看了比賽直播,他一定會明白是怎么回事的。塔卡不想再跟大勝說話了,他什么都不懂!
“我跟你說話呢,你是沒聽懂還是沒聽見?。俊贝髣儆痔岣吡松らT。塔卡還是沒反應。
“我告訴你,你就活該被人欺負!下回你還得輸!”
“我討厭你!而且,沒有下次!”塔卡無法再忍受張大勝,沖著他大吼了一聲。塔卡被憤怒沖昏了頭,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語言,眼睛里閃爍著淚光,趕緊跑掉了。
大勝沒聽清,對于塔卡的過激反應,他嚇了一跳。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,塔卡早就消失在人群中了。
“這孩子怎么回事?受什么刺激了?心理素質太差了?!?/p>
大勝沒有責怪他,他不知道對方是否真的作弊了,但輸了比賽心情不好還是可以理解的。他走到一片陰涼處,靠在樹下,雙手枕在頭下,看著遠處此起彼伏的海面。人群已經(jīng)逐漸消散,可沒過多一會兒,他突然感到頭暈眼花,渾身無力,像是要中暑。大勝趕緊起了身,拖著快要暈倒的身體,邁著緩慢的步伐回了房間。
塔卡氣鼓鼓地坐在礁石上,想著史蒂芬剛才的那些話。他們?yōu)槭裁凑f“尼斯怪浪”是不存在的呢?回憶再一次將他拖回了那怪浪中,可回憶總是模糊的,那些奇怪的景象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。難道史蒂芬的父親也去過那里,也經(jīng)歷過那一切嗎?算了,還是不想了??裳矍暗氖略趺唇鉀Q呢?怎么和父親解釋呢?他一定對我失望透了,可這真的不是我的錯。塔卡越想越委屈。這時候,帆帆興奮地沖他跑來了。
“塔卡!”帆帆向他揮著手。
塔卡見到帆帆,心情一下明朗了。
“我看見你的比賽了,你的技術很好,是史蒂芬太卑鄙,這是他的一貫伎倆。我覺得你要去和裁判說明情況。”帆帆安慰道。
“你說作弊、偷浪是他的一貫伎倆?”
“你不知道嗎?他過去兩年被停賽了,就是因為經(jīng)常作弊,還跟裁判起爭執(zhí)?!?/p>
塔卡聳了聳肩,對這些事,他簡直聞所未聞。
“成績已經(jīng)出來,沒有辦法再改變了。裁判或許有他們自己的道理吧。唉……”塔卡嘆了口氣,“也是我太小看對手了?!?/p>
“沒關系,你這輪小組賽的分數(shù)很高。如果第二輪分數(shù)高的話,還是有機會晉級的?!狈脑?,給了塔卡極大的鼓舞。
下午的比賽,帆帆被安排到了第二組。與她一起比賽的選手,塔卡不是很了解。準確地說,塔卡對所有的參賽選手都不是那么了解。父親曾經(jīng)告訴過他,知己知彼,才能百戰(zhàn)不殆,可這道理他就是不理解。塔卡認為,只要把自己的技術做好,一樣可以得到很好的分數(shù),為什么要去在意別人呢?有了解別人的時間,還不如多去練習技術。但經(jīng)過了“史蒂芬事件”,他終于明白了父親的用意。
塔卡中午沒吃飯,一點兒胃口也沒有。他躺在海邊的陰涼處,望著遠處的天空,腦袋里空空的。這時海邊很安靜,大部分的人都已回去休息,準備下午的比賽了。真希望帆帆下午可以取得好成績呀。他想著想著,就睡著了。
忽然,一陣孩子們的嬉鬧聲,把他又給吵醒了。比賽即將開始。他看見了帆帆,她正和一群女孩說笑著走來。帆帆沒有看見塔卡,跟隨著人流來到海灘。她們在聊些什么呢?帆帆笑起來真好看。
解說員又在調試麥克風,發(fā)出陣陣刺耳的聲音。比賽要開始了,塔卡沒有上前去找帆帆,她此刻正與她的母親和朋友們在一起觀看比賽,他不想去打擾她。塔卡對于女孩們的沖浪比賽向來沒什么興趣,只是他很想看到帆帆的表現(xiàn)。
這是塔卡第一次認真看女孩們的沖浪比賽。她們在浪尖上勇猛的表現(xiàn),讓塔卡無比興奮,上午的不快也都忘在腦后了。帆帆即將上場,塔卡大聲喊:“帆帆加油!”帆帆突然回頭,看見了站在礁石上的塔卡,沖他揮了揮手。
哨聲響起了,帆帆和另一名女孩一起沖進了大海。帆帆努力劃水,盡可能地率先到達浪點。下午時分的海浪逐漸減弱了,浪形也較為平穩(wěn)、整齊。這對比賽是一個極好的條件。帆帆抓住了一個浪,完成了她的動作。塔卡有些失望,她的動作雖然干凈、果斷,但是中規(guī)中矩,好像缺少了點什么。由于沒有失誤,所以分數(shù)還算不錯。帆帆上了岸,塔卡立刻跑了過去,向她表示祝賀。但帆帆卻一副淡定、不以為意的樣子,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分數(shù)。
夜晚,這片海灘已疲憊不堪,志愿者和工作人員正忙著清除垃圾,為下一場比賽做準備工作。這一天發(fā)生了太多事情,和大勝的爭吵、史蒂芬的作弊讓塔卡心煩意亂,無法入睡。他在床上輾轉反側,忽然又想著帆帆此時此刻在做些什么呢?塔卡索性從床上坐起身,擦拭起板子來。他一邊打磨板子,一邊想:帆帆為什么總是一副淡定的表情?似乎她可以預知一切。她和別的女孩不一樣,和呂宋島的女孩也不一樣。
這時,大勝敲了敲塔卡的房門,走了進來。
“這么晚了,怎么還不睡?”大勝已經(jīng)忘記了上午發(fā)生的不愉快,他坐在塔卡旁邊,看著他。
“睡不著?!彼ê唵蔚卣f著,并不想去理會大勝。
“我也睡不著。你給我講講,你這是在干嗎呢?”大勝問。
“給它打蠟。”
“為什么要打蠟呢?”
“這樣比賽的時候才不會打滑。”塔卡還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。
“哦……”大勝想,塔卡估計上午的氣還沒消,這孩子氣性還挺大。畢竟是孩子,不能跟他計較。
“你說說,上午為什么那么生我的氣?咱倆聊聊唄?”
“沒什么,我已經(jīng)不生氣了。”塔卡不停地用一塊蠟在板子上擦來擦去,看似很忙的樣子。
“不想告訴我也沒關系,那就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?!贝髣偃耘f坐在一旁,津津有味地看著塔卡的動作。即便塔卡不愿意多說什么,可大勝卻很興奮。他對沖浪也開始感到好奇。他有很多很多問題想要問塔卡,但一時又不知道怎么開口。塔卡背對著大勝,坐在地上,手在板子上來回擦拭,不停地重復著一個動作,細致、認真,像是在擺弄一件工藝品一般。
塔卡假裝打了一個哈欠:“我累了,要睡了?!闭f罷,起身將板子放在床邊,鉆進了被子里。大勝在地上坐久了,膝蓋像被鎖住了,費了很大的力氣,才將自己從地板上撐了起來。他曾經(jīng)在胡同兒里和別人打架損傷了膝蓋,后來膝蓋積水,走路時雙膝像生了銹,直到他無法動彈時,才去尋醫(yī)。時間久了,膝蓋就落下了毛病。大勝一瘸一拐地走到燈前,關上了燈。
塔卡輾轉反側,怎么也睡不著。父親為什么一個電話也沒打來呢?他看比賽了嗎?還是他對我已經(jīng)失望了?